Friday, July 15, 2011

这是一篇我一定要转载的文章。。。。

干净。肮脏。by Yen, 13 July 2011

今天不用上班,老板让我休息,作为星期六采访709大集会的补假。过去两个星期采访关于净选盟的新闻,让我身心俱疲。心里有很多感受,终于有时间在家里平静地为这次的经验写一篇文章了。我必须强调,写这篇文章,我并不代表我的公司,也不代表任何团体,纯粹是我个人的经历和看法。有必要这么说,因为不想有心人士攻击我的记者身份。

6月25日那个周六,同事给我们发了一封短信,说警方已经开始在槟城、柔佛等州属进行大逮捕了。那个周末过后,我便开始关注一切有关净选盟和警方逮捕的消息,也出席了好几个和709大集会有关的记者会,包括由净选盟、内政部和警方召开的。

当财经记者那么多年以来,我接触的,多数是政府和商界的高官显要,出席的记者会不是在华丽的酒店就是在雄伟的政府办公楼。因此,当我第一次去净选盟的记者会时所经历的「文化冲击」,让我有很大的感触。当天,记者会在八打灵一间简陋的排屋进行,空间很窄,家具也很老旧,连厕所的抽水马桶也是坏了的。那里,就是净选盟当中62个非政府组织之一的办事处。那天人潮汹涌,大家挤来挤去,我站了一个小时多,虽然脚很累很痛,但是却因为能够正面接触那群为人民谋福利的人士而觉得自己的累不算什么。他们当中有的曾经因为替人民谋福利讨公道而在内安法令下被收监、被警方暴力相向。他们那么累,得到什么?不是荣华富贵,不是功名利禄。反之,那些每天在酒店做诸如替别人开幕剪彩致词这类事的高官,又有多少个真正为人民服务?

整个记者会下来,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就是督导委员会的其中一个成员说的:「那些人要反净选盟,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不公平的制度的接收者。」(英文原文大概是: They are against Bersih because they are not at the receiving end of the unfair system.)

一针见血。不是受害者,自然无法体会受害者的痛苦。

净选盟 vs 政府

由始至终,净选盟2.0提出的八个诉求,根本和政党无关。他们要求的,是一个公平、干净和透明的选举制度。净选盟一开始就邀请所有政党,包括国震和民联的,参加和平集会。国震拒绝,而民联支持,因此后来那鸡和嬉山就不断利用这点攻击净选盟,指他们和反对党挂钩。这钩,本来你也可以挂上啊,只是你不要啊!

姑且不论民联如何运用净选盟来进行他们的政治活动,最重要的是,净选盟2.0的立场由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他们没有和任何政党结盟,但是欢迎各个政党(包括国震的)的支持。这点,和第一代的净选盟有很大的差别,也是所有国民应该清楚了解的。我不会评论民联如何支持净选盟,因为民联的政治活动或多或少模糊了大家的焦点,让国震有机可乘,不断以「净选盟是由反对党带头的」来攻击安美嘉这个2009年世界八位「国际妇女勇气奖」的领奖者之一。美国国务院用这个奖表彰为维护社会正义和人权作出贡献的女性。安美嘉身体力行,得到世界的认同;相比之下,我们的首相夫人,去年花了多少钱在《纽约时报》登广告造声势、博好感呢?

两个星期的采访,也让我深深地体会到政府的目中无人。举例说,7月8日大集会的前一天,嬉山和总警长疫死霾最后一分钟临时通知媒体,要媒体在早上11时30分去武吉安曼警察总部的记者会,这样的情况通常表示有紧急的宣布。

我从另一个采访工作赶到武吉安曼时,时间刚好是11时20分,本以为来得及了,却不知嬉山和疫死霾把记者们弄得团团转!从11点多,我们一直等到12点半,完全不见人影,在场的警察没有人懂发生什么事。由于是星期五的回教徒祈祷时间了,记者们说部长应该不会出现的了,因此一致决定暂时先去吃午餐医肚子。大伙儿走到门口时,有人看到在闸门对面电梯附近嬉山的身影,大家又严阵以待,不敢离开了。结果等呀等,一直等到一点多嬉山的助理才懒洋洋的走出来,告诉记者:「你们三点才回来吧!」

在Al-Jazeera电视台当记者的朋友和她的澳籍摄影师告诉我,这种情况,在澳洲绝对不会发生。在澳洲,如果高官显要们迟到,全体记者就会一起离开表示抗议,绝对不会像我们这样乖乖等、傻傻等。我当下就想到,我们在何年何月什么情况下养成了怕政府、怕警察、怕高官的心态?

记者们不敢走远,2时30分大家又陆续回来了。本以为三点会开始的记者会,继续拖下去。到四点、到五点,也还是没开始。依旧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五点多,嬉山终于露面了,他不露面还好,一出现就嬉皮笑脸,和一些记者大声说笑,问:「干嘛站在大厅等呢?来来来,我们进去礼堂。」我近距离看到他那副嘴脸,真的很纠结,很想一巴掌扫下去。当然,我没那么做,因为工作的时候我很能控制情绪的、很理智的。

记者会开始后,他没有宣布什么新的消息,而是不断地重复说净选盟是非法的,不断地强调说警方一定会在他们的权利范围之内对付参与集会的人。问答时段,我鼓起勇气问了他一个问题:「What took you so long to come here?!」让我等了六个小时多,我有权利知道为什么。他一脸轻松地回答说,其实他「一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要等总警长」。一早就准备好,那为何五点多你才来?你说等总警长,那他人呢?结果他说,我们还得要等。嬉山说完就离开,吩咐我们继续等。这时,路透社的记者直接离开了。等到接近六点,疫死霾来了,拿着一张文告,读出几段话,也是重复说净选盟是非法的,说警方一定会对付参与集会的人。一读完,记者要发问问题,他却直接走出门口不回答,对我们视若无睹。

你可以想象我火滚到什么地步。这就是我们的部长和政府高官。他们的时间才是宝贵的吗?我们这些草根人民,不值得他们去体恤吗?

两个星期来,每当我打电话给净选盟的人搜集新闻,他们都一定会尽量协助,就算无法协助也会坦白告诉我,从来不哗众取宠,一直都很踏实地做着他们认为对的事情。相反的,当我打电话给总警长时,一听到「Bersih」这个字他就破口大骂,然后甚至把他的手机关起来。身为记者,我必须保持中立,必须把净选盟和政府的立场都写在新闻稿里,不能只写单方面的说辞。奈何接触政府单位,是一项很大的挑战。

是谁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政府和警察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净选盟是非法的,从来就不曾针对那八个诉求提出强而有力的辩论。他们不敢面对净选盟的诉求,原因是什么?而那些巫青团和Perkasa的领袖,除了一直像疯狗那样喊反净选盟、指控净选盟反回教,也不曾提出让人信服的理由为何净选盟应该被反。净选盟有说过要剥夺马来人和回教徒的权益吗?你们到底在模糊谁的焦点?

事件的来龙去脉

1. 净选盟邀请国阵和民联参与和平集会,争取一个公平、干净和透明的选举制度。国阵政府拒绝,民联支持。后来国阵抹黑净选盟,说他们和反对党举行集会的目的为制造混乱、意图夺权。

2. 安美嘉接死亡威胁。

3. 警方开始进行逮捕,把30多个和净选盟无关的PSM党员扣留,并尝试把他们和净选盟归类为同一伙,指控他们意图宣扬共产主义、意图向最高元首宣战,加诸莫须有的罪名。

4. 警方开始对支持净选盟的非政府组织的办公室进行扫荡。

5. 嬉山宣布净选盟的黄色T恤为非法物品,逮捕活动日益增加。净选盟和反对党的领袖也不断被叫去警局问话。相反的,那些恫言烧掉公正党总部的巫青团成员和在槟威大桥上示威造成交通瘫痪的反净选盟的人,却可以在制造混乱后不受到任何对付。

6. 嬉山宣布净选盟2.0为没有注册的非法团体;净选盟则说他们是「联盟」,因此无须注册。

7. 警方利用紧急法令重新逮捕六个人。这个法令允许警方在无须提控被逮捕者的情况下一直扣留他们。一直不被控上庭,代表他们就一直无法为自己辩护,只能继续被扣押。

8. 最高元首发布文告,呼吁政府和净选盟进行谈话,以解决彼此的分歧。后来,那鸡说,政府愿意提供一家体育馆给净选盟,让他们举行室内集会。

9. 安美嘉和那鸡觐见最高元首,三方面取得共识。净选盟宣布接受那鸡的献议,把街头集会搬到室内,并选择了默迪卡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体育场。

10. 政府露出真面目,说净选盟还是需要得到警察的准证才能举行集会,而且集会不能在首都的任何一个体育馆举行。逮捕行动如常进行。警方在集会前一天拒绝净选盟、巫青团和Perkasa的准证申请,甚至得到法庭的禁令,禁止91人于7月9日当天进入首都。

11. 7月9日,人民无惧政府的警告和警方的欺压,三大种族走上街头,为一个公平、干净和透明的选举制度而呐喊。警方向和平集会者发射催泪弹和射水柱,逮捕了1,697人,包括170名妇女和小孩,还有安美嘉。虽然当天晚上全数释放,但人们捕捉到的画面和拍摄的照片证明警方的确使用暴力。Perkasa的那个曾恫言号召1万5千人反净选盟的领袖衣不垃圾,当天只敢叫了大概20人在蒂蒂旺沙湖边「闲逛」!

12. 那鸡和嬉山赞扬警察部队的镇压行动,并恫言将对「夸大报导」此次事件的国内外媒体采取法律行动。

采访709

国内外媒体有否夸大报导?或许有些有、有些没有。但几万对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有良心的人民心知肚明,不是那鸡和嬉山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不是政府要掩盖事实就能掩盖得到。

采访当天,我亲眼看见,在希尔顿酒店出发的净选盟领袖和支持他们的反对党领袖和人民,在律师团的带领下步行到KL Sentral站,一面步行一面喊「Bersih」。虽然人潮很多,大家挤来挤去,但是没有任何受伤事件。采访记者有的在队伍前头,有的在一旁跟着,有的则被挤进了队伍,但大家都是为了拍摄并记录,没有违反职业操守参与示威。遇到警方第一道阻拦时,律师们还心平气和地和警察商议,队伍一直走到车站底层的隧道时,才发现被戴红色头盔的警察联邦后备队挡住了去路。

不到五分钟,就在这里,警方对手无寸铁、没有进行暴力行动的和平集会者发射催泪弹。听到第一炮的声响时我吓了一跳,很快就跑开,接下来的几炮就像是很多人在枪战那样。天空下起了雨,催泪弹的烟雾正散播着。我有戴游泳镜,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舌头和喉咙怪怪的,像是被一层化学品覆盖着。来自澳洲的一个记者和她的摄影师从隧道里跑出来,脸被烟雾呛红了,摄影师还不断流泪、呼吸困难,一直用白开水往脸上洒,看得我心惊胆跳。怎么会不难受呢?在隧道里,只有两边有出口,警方直接射催泪弹进去,烟雾困在隧道里无法迅速散开,里头的人,难受的程度可想而知。

混乱持续了大概20分钟,雨越下越大,烟雾也扩散至更远的范围,空气和雨水的味道怪怪的。净选盟原先的队伍分散了,我看见蔡添强被抓上了警车,过不久也看见其中一个蒙受了催泪弹之苦的督导委员会成员,向他了解情况后做了简短的采访。本想回办公室去,结果因为轻快铁车站关闭而选择了回希尔顿酒店的入口。大批记者在那里等待,听说公正党即将来个临时记者会。后来,安华的女儿努鲁依莎出现,交待安华和保镖的受伤经过和警方逮捕了哪几位净选盟和反对党的领袖。记者会完毕后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六时多了。这段时间,我的同事驻守在雪华堂附近采访参与集会的人民,说看到很多20多岁的年轻人,这是以往少见的。

回到家,看见大家在面子书上分享参与和平集会的照片和新闻,心里很是激动。以前旧公司的几个同事也都参与了采访工作,没有采访的则参与集会;几个月前才去香港工作的记者朋友,分享了香港集会的照片;刚刚嫁去澳洲的一个中学同学和一个前同事,也分别上载了她们在Perth和Melbourne参与集会的照片。而以前在英国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香港朋友,也把他的照片换成全黄色,表示对大马人支持。大家都不断分享普通平民百姓拍摄的影片。我的感动和激动,虽然碍于记者的身份无法在新闻稿里写出来,但是得以在面子书这些平台上发泄。实在很庆幸social media的蓬勃发展,让大家更能团结一致。

结语

你们是否和我有同样的感受?常常因为腐败的政府而埋怨、叹息,觉得我们没有力量改变我们的国家,有时会想到「不如放弃」,甚至已经想好要移民去哪个国家,从此不再过问马来西亚的事。但是当我们看到这个腐败的政府继续以霸权、种族和宗教政治欺负人民,我们又忍不住要过问,忍不住要生气、要平反。我想,正是因为我们在这片土地出生、长大,我们才会忍不住要过问;正是因为爱国,才会有那么多人在7月9日当天走上街头。如果不在乎的话,我们怎会因为警察的镇压而激动?怎会因为人民无惧强权的勇气而感动?

有些没脑的人在网上留言,说警方之所以会抓人也是不得已的,谁叫净选盟坚持要游行?没脑的人不知道,和平集会在一个真正民主的国家里,是不违法的!当年美国攻打伊拉克,英国伦敦就有一百万人民走上街头示威,伦敦警方不但没有镇压,而且还提供示威者安全的路线,维持交通秩序,保障示威者的安全。一百万人,没有人被逮捕、被施加武力对付。我们要的,是那样的民主!我们得不到,是因为选举制度本身就存在许多弊端,以致烂政府继续当权!

如果你曾经因为看了709和平集会的照片和影片而觉得感动、感伤、激动或愤怒,很好,你绝对有能力为国家的改革做出小小的贡献。至少你有情绪!有些人根本对709不闻不问,也没有任何感受!你有情绪,代表你也渴望改革。

这几天我在面子书上分享的故事和影片,足以证明那鸡和嬉山的鸵鸟心态。不在现场,不代表他们可以当作看不见。说谎,不代表他们可以把事实扭曲。在此,再次和大家分享在面子书上已经分享过的、很重要的links:
(一)这个短片,让我们看到在世界各个城市举办的Bersih 2.0和平集会,那些身体力行支持大马的人民,让我很感动。
(二)这段由两个平民摄制的短片,证明那鸡和嬉山说的「警方没有使用武力」是天大的谎言。
(三)这封在RPK的部落格曝光的污桶政治部的密件,证明国震政府一开始就有系统地打压净选盟,包括利用国内主流媒体抹黑净选盟,把政府的胡言乱语合理化。
(四)这篇新闻文告,是国际人权组织Amnesty International对我国政府和警察的镇压行动发表的强力谴责。
(五)这篇评论,是我的前同事在新的公司上班后发表的第一篇文章。写得太好了!尤其是文章最后一段,简直是一针见血。
(六)这篇个人经历,是我那个刚嫁去澳洲的前同事在墨尔本参与集会的体会。文章的可取之处,是她说明了净选盟要的,只是一个level playing field,和政党无关,大家不可模糊焦点。
(七)最后这篇,描述了当天在集会上,三大种族如何融洽相处,遇到警方的镇压时如何共同面对困难。我们不要再被政府利用,每天拿种族课题来恐吓人民,制造不安情绪!事实上,他们根本不了解、并且也低估了他们的国民的心智。

我知道这篇写得很长。如果你已经读到这里,我很感谢你。

马来西亚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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